我身在何方？我心在何地？

這似乎是一個問題，卻有兩個答案。

身在此地，心在遠方。

顧天佑想起了臥龍塘的船鳴，想起了萬家燈火的地表世界，想起了天佑城裏兩個相親相愛的老男人，想起了幹休所裏頤養天年的老幹爹，想起了秦州古城的味道，沛縣的狗肉，雲港的海鮮……然後一切都被摧毀了。

生和死，如夢如幻。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毀滅和再生，宛如一曲無窮盡的鎮魂歌。

前一秒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煥發著勃勃生機，卻又在下一秒進入輪回死寂，褶皺如地表世界的百歲老者。

忽而悲從中來，忽而喜從天降。到最後悲欣交集，難說喜樂。混沌沌，陶然然。當七彩幻氣出現在眼前，美麗的讓意志最堅強的人都不免生出墮落放棄的情緒。

一縷香風入鼻來，一個女子溫柔的氣息如蘭如麝在耳邊說道：“不要再掙紮了，何苦繼續這痛苦滋味呢？我們都在等你呢，這個世界已經不值得留戀了，回來吧，回到我們身邊來。”

許佳慧，一個潛藏於靈魂深處，不可磨滅的名字。

何苦再這麽掙紮下去？地表世界已毀，不如隨風而去，或許還能回到從前的快樂時光？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忽然跳出來，剎那間，顧天佑全身便進入死寂枯萎。連九轉玄功第八層的威能都無法阻止這股負面情緒引動泥丸深處墮入深淵的渴望。

顧天佑心靈劇震，盲目的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抓不到，只覺得內心深處痛苦難當，萬念俱灰時，全身充滿了負能量，元聖都打不破的八層九轉玄功肉身剎那間腐朽不堪。

我死了嗎？

顧天佑捫心自問，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又似乎還不能是最終答案。身體腐朽了，心卻還沒徹底死亡。

突然間耳邊又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八叔公，你要死了嗎？你若是就這樣死了，我可真有些瞧不起你啦，活著便註定要面對世間萬物的正反兩面，你可以選擇痛苦的方式，也可以選擇開心的方式，為什麽你要沈迷於那不好的一面呢？開開心心，來去自如，生死安於天命之上豈非更好？”

轟！

腦海中，泥丸神宮深處，一股磅礴沛然的生機能量剎那間被天道聖龍導入體內，轉瞬間，顧天佑感到全身機能勃發，生機繁榮，清新活潑的如同初生。九轉玄功從一到八，逐級演練最後又歸於無形，元力散布於四肢百骸，神魄之中。

原來這世間並不存在永恒不敗的人！

春發秋殺，一歲一榮，一榮一輪。

所謂九轉玄功，便是將自身修到與天地同枯榮，生機不滅則肉身不損。從一到八，八轉合一歸九。這九轉玄功到了最高境界不在於強悍的防禦，而在於強大的再生能力和破滅毀壞的威能。前者可以讓自身近乎不滅，而後者則可以將對方的手段削減於無形中。

“你又是誰？”顧天佑醒來的時候看到眼前出現一尊神祗虛形，只道是自己仍在玄功運轉的夢幻當中不禁出言問道。

“我是趙元龍啊。”來人說道：“這是我用陣靈殘魂凝聚出的元素法身，咱們不是說好了你助我救回宗元嗎？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顧天佑唰的一下站起，神念一動，隔空將那元素法身鎖住，道：“你這老怪還好意思跑來見老子？”

趙元龍一臉無辜的：“你何出此言啊？”

這老貨倒會裝糊塗。

顧天佑道：“你安排我們去找犬人族，結果他們卻居心叵測，把我們引入到所謂的藏寶地，幾乎九死一生，而後又被明尊堵在青葉靈界裏，前前後後幾次歷險都不見你這陣靈出手幹預，說好的你負責打掩護，救出楊元宗後咱們拿到日歸城的控制權，你助我解決無窮碧的圍困。”

趙元龍道：“這有什麽問題嗎？我乃殘靈之軀，托生於嬰孩之身，能做的本就不多，只有你幫我救出元宗，我才好跟他聯手共同發動大陣，進而救出我楊趙兩家的子弟兵。”

“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這個地方才是掌控日歸城的關鍵？”顧天佑道：“我們接連遇險，為何不見你出手相助？”

趙元龍道：“我所掌控的只有八玄絕神陣，這是用來對付元聖大尊的殺招，怎能輕易出手？你身邊有龍女戰神相助，就算遇到了些許困難，又哪裏需要我幫忙？咱們的合作條件是你們助我找回元宗，我和元宗聯手便能救出家族的子弟兵，自然可以掌控此地，操縱日歸城配合你解救無窮碧裏的人，至於這個過程中的風險，又豈是我能幹預的？”

“你說話含糊不清，連楊元宗身在何處都說不清，指點我去找犬人族，結果弄出了一堆麻煩事兒，現在我們都已經暴露了，接下來就更難幫你救人了。”

趙元龍道：“恰恰相反，我之前不知道元宗存身的青靈劍藏在哪裏，如今已經知道了。”

顧天佑頓時大怒道：“你老小子敢利用老子！”

“切莫動怒，顧先生且息怒呀！”趙元龍趕忙解釋道：“實不相瞞，老夫的確知道犬人族靠不住，提及家族藏寶之地也是有意為之，的確有故意利用你去驗證青葉靈界內是否藏有青靈劍的意思，青靈劍不在青葉靈界內，便只能在八玄絕神宮的藏寶閣中，你去幫我取了，只要救出元宗，咱們之間的約定便永遠有效。”

顧天佑嘿嘿冷笑：“我既然已經進入到這裏，你憑什麽還認為我必須要你相助才能掌控日歸城？”

趙元龍道：“顧先生天縱奇才，老夫十分佩服，但若是說只憑著進到這裏便能掌控日歸城，老夫卻是實難相信。”

顧天佑此刻九轉玄功幾近大成，身心內外無不通透圓滿，神念所及之處，如神光照雪點滴畢現。火速將周圍情況掃視了一遍，不由微微變色，流露出詫異之意。

趙元龍察言觀色，主動解釋道：“異魔星人的飛舟是用超次元空間材料建造的，不僅能夠形成特殊的空間結構，而且還有一套極其覆雜的操作流程，實不相瞞，這操作之法與神魂靈力有關，絕非一個人便能掌控的，短時間內，縱然顧先生這樣的天縱奇才也不要想掌握。”

顧天佑光棍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飛舟確實不容易掌控，但你應該很清楚我並非一個人。”

趙元龍道：“飛舟雖然是死物，卻只受性靈神魂的支配，一旦認定了血脈種族便不會更改，不是我楊趙兩家的後代休想能夠與之建立溝通。”

“你的意思是這玩意雖然是個死物，卻有個器靈之類的東西可以建立溝通？”

趙元龍道：“它只會接受與它簽訂了性靈盟約者的支配，想要操縱它，至少需要十名九級巔峰的楊趙子弟。”

顧天佑聽到這裏，心念一動，眼珠轉轉，問道：“必須是楊趙兩家的子弟，而且還必須是九級巔峰的水準？”

“操縱飛舟是要消耗些元神靈力的。”趙元龍道：“只有九級巔峰的元神才能支應。”

顧天佑問道：“為什麽一定要十個？”

趙元龍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地方的周圍有一些類似駕駛艙的小的獨立空間，一共大約十幾個的樣子，擺布的像座陣法。由此可見，異魔星人的科學跟陣法之術有著緊密的結合。

顧天佑從他的動作上做出判斷，接著又問道：“你那些子孫後代進入到這裏以後只要進入那些操作艙就可以跟這飛舟的器靈溝通，操縱日歸城移動了？”

趙元龍道：“正是如此，操作艙內有一個采血裝置，只要把手放進去，確認是楊趙兩家血脈後便可以了。”

顧天佑嘆了口氣，道：“看來，我離開你還真玩兒不轉這飛舟了。”

趙元龍有點得意的：“若是沒有一點依仗，怎敢跟顧先生這種人談合作？”

顧天佑點點頭，道：“最後再說一個題外話，當日冰原蠻族入侵北方，你日歸城派了大軍出來等著撿便宜，後來為什麽突然撤軍了？”

趙元龍道：“那是明尊的意思，老夫當時醉心於恢覆至聖修為，很少過問城中事務，當時我們誠心跟左絕天合作，與聯邦東區來往甚密，明尊身為元聖大尊，在日歸城這邊有很大的話語權。”

顧天佑點點頭，原來如此。當日冰原蠻族侵入北方，封海造冰，寒焰逼人，大有氣吞天下之勢。日歸城與聯邦赤龍山匪軍內外勾結，伺機而動，完全可以一舉將神國北方納入聯邦版圖。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冰原蠻族在聖葉鎮遭受重挫後，他們也跟著鳴金收兵了。最後，只是成全了一個楊九霄的戰神威名。

而楊九霄一開始都是在找各種理由拖延不肯入神都做官，最後卻隨著冰原蠻族的瓦解才半將半就的入了神都。當時覺得順理成章，如今想來卻頗值得玩味。以他的梟雄心性，若是鐵了心不想入神都，借口其實並不難找。名義上他是儒門亞聖王陽明的合作搭檔之一，一直以來都是跟日歸城勢不兩立，雖然與老派勢力不睦，卻很難讓人懷疑到他會有什麽問題。

如此一想，許多事情便被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個差不多完整的計劃。

“明尊他們力捧楊九霄，最終要對付的人是太昊王佛？”

“他們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機會。”趙元龍的元素法身點頭道：“異魔星人非我族類，希伯來人又是什麽好鳥了？他們沆瀣一氣想要瓜分盤古天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太昊王佛一直都是他們最大的絆腳石。”

“天命者是個餌，現在他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

趙元龍道：“青葉靈界內的時間流速比外界慢一些，你在裏面幾個時辰，外界其實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期間突然發生了許多事，公孫無極拿到了域外天舟，還在地表世界跟大元首的艦隊大打出手了一次，如今地表世界四極移位，天地變像，與軸心世界徹底融為一體，左絕天他們成功的把王佛引到了無窮碧戰場來，這時候或許已經動手了。”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趙元龍道：“想不靈通都不可能啊，我是日歸城的陣靈，左絕天還指著我作為殺招暗算別人呢。”

“暗算？”顧天佑敏感的把握到這個詞的特別意思，他們算計的是王佛，但暗算這個詞用在太昊元聖身上似乎並不合適，既然叫暗算，針對的目標自然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自家人才對。

“他們究竟想讓你暗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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